党报记者八闽调研行丨将“蓝色牧场”打造成广阔的“碳库”

福建省渔业碳(tàn)汇评估领域的首个地方(dìfāng)标准《DB35/T 2238-2024养殖海带碳汇(tànhuì)评估技术规程》正式实施，全国(quánguó)首宗“沉积碳—惰性碳”海洋渔业碳汇交易落地福州，全国首例跨国海藻碳汇完成开发，全省首笔(shǒubǐ)海洋渔业碳汇质押贷款落地漳州，全省首单牡蛎碳汇保险落地诏安…近半年来，福建渔业碳汇研究及应用硕果频出。 海洋碳汇(tànhuì)，又称蓝碳，其发展是我国实现(shíxiàn)“双碳”目标的重要路径之一。其中，我国发展以海水养殖贝类、藻类等为重点的海洋渔业碳汇（以下简称“渔业碳汇”）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yōushì)。 作为“生态优等生”、海洋渔业大省(dàshěng)，福建始终高度重视渔业碳汇，在基础(jīchǔ)研究、增汇关键技术(guānjiànjìshù)、交易平台建设、场景应用等方面积极先行先试。 本期深读，记者走访多个高校、科研院所，跟随专家的视角，看八闽沿海的一个个“蓝色牧场”如何变身(shēn)蔚蓝(wèilán)“碳库”。 打通堵点，从1到N的(de)突破 4月11日，全国首宗“沉积碳(tàn)—惰性碳”海洋渔业(hǎiyángyúyè)碳汇交易在(zài)连江达成。326.4吨“沉积碳—惰性碳”海洋渔业碳汇产品，以32640元被购买，用于替代性生态修复。 相较于以往碳交易中(zhōng)的渔业碳汇，沉积碳、惰性碳首次出现(chūxiàn)，意味着福建渔业碳汇有了新突破。 3月24日，福建地方标准(biāozhǔn)《养殖海带碳(tàn)汇评估技术规程》正式实施，其中明确：养殖海带固定的碳，包括可移除生物(shēngwù)碳，以及留存在海洋环境中的溶解有机碳、颗粒有机碳和沉积物有机碳。 “以往，在提及藻类碳(tàn)汇的时候，大多只计算可移除生物碳，也就是养殖海带藻体中(zhōng)储存的碳，但这也成为争议点之一。”厦门大学(xiàméndàxué)海洋与地球学院、海洋生物地球化学全国重点实验室刘涛教授告诉(gàosù)记者，海洋渔业碳汇监测与核算还存在着一些争议。 藻类养殖不单是“海上粮仓”产出食物，在(zài)碳汇方面，其空间、时间潜力还要大于红树林(hóngshùlín)、海草床和(hé)盐沼地。图为福建省霞浦县沙江镇海带养殖户在海上收海带。新华社 以(yǐ)海带为例，它在生长期能够吸收、储存二氧化碳(tàn)，但生长期不长，几个月后就被收割出水，用作(yòngzuò)食物或其他商业用途，又将碳释放回到环境中。“如果仅仅计算藻体中的含碳量，其固碳意义是否存在？” 此外，还有碳汇监测手段局限、养殖方式不同(bùtóng)导致核算方法不通用等问题。“也就是说，以往的养殖藻类渔业碳汇计算方式还没有获得(huòdé)国际认可。”他说，这影响了其规范化(huà)、常态化交易的推进。 根据(gēnjù)中国首部蓝碳(lántàn)领域蓝皮书——《中国蓝碳蓝皮书2024》，预计在2023年至2035年中国通过蓝碳吸收的(de)二氧化碳量以平均每年约2%的速度增长，2035年将增长至41.2亿吨，蓝碳市场(shìchǎng)的需求规模将继续扩大。 面对(miànduì)需求与发展潜力，如何打通堵点、消除(xiāochú)争议，让渔业碳汇快速健康发展？ 近年来，省海洋与渔业局积极谋划(móuhuà)引导，汇聚省内外科研力量，努力深化研究、厘清(líqīng)边界，初步建立基于环境碳汇储量特征的养殖(yǎngzhí)海带碳汇评估方法。 刘涛致力于研究大型海藻的(de)碳汇问题，并作为技术负责人参与编制《养殖海带碳汇评估技术规程》。随着研究的深入(shēnrù)，来自海藻的惰性碳、沉积碳等组成逐步清晰(qīngxī)。 “多位科学家接力研究证明，海带(hǎidài)在生长过程(guòchéng)中，部分有机碳(tàn)溶解在水体中，即溶解有机碳（DOC）；那些难被微生物分解、化学性质稳定的部分，为惰性溶解有机碳（RDOC），可以长久留存于(yú)海水中，形成长期碳汇。”刘涛说，沉积(chénjī)碳是大型藻类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后，产生的有机物碎屑沉降到海底，以有机碳形式埋藏，实现长期封存(fēngcún)。 历时3年，厦大团队以宁德市霞浦县为重点(zhòngdiǎn)调查海域，通过走访调查、定点监测和室内分析等方式，对海上全养殖周期的(de)环境参数(huánjìngcānshù)(cānshù)、生物参数进行比较，对比不同海藻种类以及漳浦、南日岛等不同海域的养殖碳汇形成方式和速率……最终，提出养殖海带碳汇评估(pínggū)的技术(jìshù)内容、核心参数和评估方法，构建出养殖海带可移除生物碳量测算、碳汇增量评估、惰性有机碳分析等完整技术体系。 海带具有(jùyǒu)显著的固碳作用。图为霞浦县大面积(dàmiànjī)养殖海带。 福建日报记者 林熙 摄 “值得一提的(de)(de)是，该《规程》中给出了小规模养殖碳汇简易的碳汇系数测算(cèsuàn)方法，具有(jùyǒu)操作性强、适用范围广的特点。”刘涛说，经测算，海带(hǎidài)从幼苗期至成熟期，藻体中的碳有约(yuē)7%成为颗粒有机碳；有30%成为溶解有机碳，其中的30%成为RDOC，19%成为沉积碳。“以此系数，乘以湿重，就可以简单估算出养殖海带产生的碳汇。” 科研继续(jìxù)向前(xiàngqián)推进，在自然资源部第三海洋研究所（以下简称“海洋三所”）教授级(jiàoshòují)高工汤坤贤的研究中，海洋碳汇的组成计算更加周密。 团队成员张飞博士提出藻类碳汇(tànhuì)组成增加“输运碳汇”这一项。“以龙须菜(lóngxūcài)为研究对象，经过实验与现场调查分析，得出大型海藻养殖碳汇分别对应的4种途径：藻体(zǎotǐ)碳汇（可移除碳汇）、沉积碳汇、输运碳汇和惰性溶解有机碳。”他说，输运碳汇是指海藻产生后被海流输运到(shūyùndào)深远海或其他(qítā)海域的碳汇。 科技解码(jiěmǎ)，激活碳汇潜力 碳储量(chǔliàng)变化，是蓝碳评估体系的核心和难点。从实验室模拟到围隔实验，横跨霞浦、连江、莆田、泉州(quánzhōu)、漳州，从北到南实地调研，监测观察……为了让大型藻类沉积碳、RDOC的测算更精确，近年来，我省科研工作者(gōngzuòzhě)一直在探索更为(gèngwéi)科学精确的测算方法和手段。 厦大海洋(hǎiyáng)与地球学院蔡毅华教授团队通过紫菜生物量及其含碳量的检测，得到了紫菜的可移除碳汇(tànhuì)效率。 厦大学生正在进行紫菜采样(cǎiyàng)。 但在养殖区沉积有机碳研究中，他发现一个(yígè)问题。“目前我省藻类一般是近海养殖，养殖区沉积物中的有机碳并不都是养殖的大型海藻产生的，也可能是入海的河流(héliú)淤泥和(hé)海岸冲刷带来的。” 如何进行区分？蔡毅华采用了碳同位素方法(fāngfǎ)。“由于海洋微藻(wēizǎo)、大型海藻及陆地植物的碳13组成有所区别，根据统计学模型，我们(wǒmen)可以鉴别(jiànbié)沉积碳哪些来自陆地植物和海洋微藻，哪些来自大型海藻，从而得到紫菜贡献的有机碳埋藏通量。” 此外，通过紫菜养殖区(yǎngzhíqū)的围隔实验、实验室的紫菜培养(péiyǎng)实验，结合光谱学及质谱表征，团队还得到了紫菜养殖过程中RDOC的保存效率(xiàolǜ)。 蔡毅华说：“可移除碳汇效率、沉积碳、RDOC这三部分，形成紫菜(zǐcài)养殖碳汇的主要构成及计量体系。考虑到紫菜产量统计过程(guòchéng)的偏差，我们利用卫星遥感图像产品，采用时间序列分析(fēnxī)及现场验证(yànzhèng)，获取全省紫菜养殖面积(yǎngzhímiànjī)与产量的空间分布图像，结合上述的碳汇计量体系，得到福建紫菜养殖碳汇的主要构成及空间分布。” 厦大蔡毅华教授在(zài)金属元素/同位素实验室进行操作。 为提高数据的准确性，在海洋三所的海洋生态(shēngtài)保护与修复重点实验室，汤坤贤团队利用自主研发的封闭水—气CO_2测量装置，模拟(mónǐ)不同(bùtóng)光照条件、不同水深光照强度等，测量龙须菜体内碳含量(hánliàng)、空气中CO_2浓度变化、水体溶解无机碳（DIC）和DOC浓度变化等关键变量(biànliàng)，测算其固碳储碳能力。 对养殖过程产生的RDOC进行研究是近年科研热点，该研究团队构建海上实验围隔，开展龙须菜等大型(dàxíng)海藻对溶解无机碳的吸收速率(sùlǜ)和溶解有机碳的释放(shìfàng)速率等现场实验，定量计算大型海藻的固碳(gùtàn)速率及RDOC产生量。 埋藏的沉积有机碳(tàn)如何准确取样，保证研究的精准性(xìng)科学性，汤坤贤团队进行了碳汇计量装置的自主(zìzhǔ)研发。“以往海底沉积物取样采用抓斗，不好区分层次，新型柱状沉积物采样器不仅可以精准分层，还能(néng)密封保持原有的上覆海水。”此外，养殖过程中，多种(duōzhǒng)因素会造成藻体(zǎotǐ)自然脱落。他们自主设计装置，收集脱落藻体，在后续分解实验中测算这部分藻体的沉积碳和RDOC。 “将藻类的各种去向都进行精细定量研究。”他说，最后希望得出在不同环境条件下的养殖藻类碳汇的简单推算方法，并成为(chéngwéi)共识(gòngshí)，方便碳汇的估算(gūsuàn)。 海洋三所汤坤贤团队研发(yánfā)的脱落藻体收集装置 “目前，我国40米等深线内的近海区域可以开展大规模的鱼、贝、藻类和海参养殖，但是目前的空间利用率(lìyònglǜ)不到50%。”刘涛表示，藻类养殖不单是“海上粮仓(liángcāng)”产出食物(shíwù)，在碳汇方面，其空间、时间潜力还要大于红树林、海草床和盐沼地。此外，由于(yóuyú)藻类固碳可以释放(shìfàng)氧气，增加水体中(zhōng)的溶解氧，吸收氮磷，藻类与其他水产动物养殖混养的立体模式，可以实现“零碳”生态养殖。 福建蓝碳方案向世界发声(fāshēng) 在针对全球碳中和(hé)的(de)海洋方案中，福建一直在发出自己的声音。在渔业碳汇基础研究、增汇关键技术、交易平台建设、场景应用等方面(fāngmiàn)，福建都率先探索。 从2021年至今，全国(quánguó)首个海洋碳汇(tànhuì)交易服务平台、全国首宗海洋渔业碳汇交易、全国首例以海洋渔业蓝碳(lántàn)赔偿渔业生态环境损害的案件、全国首场通过海洋碳汇实现零碳排放的大型展会、发放全国首张海洋渔业碳票(tànpiào)；厦门携手宁波象山联合(liánhé)建立全国首个跨省蓝碳账户……一个又一个蓝碳实践在福建破冰。 今年，随着《养殖海带(hǎidài)碳汇评估(pínggū)技术规程》正式实施(shíshī)，在衡量养殖海带碳汇潜力，推进藻类碳汇评估、认证和市场交易方面，“福建路径”已然清晰。 向更(gèng)(gèng)深处、向更远处，福建将“蓝色牧场”打造成广阔“碳库”的脚步没有止息—— 早(zǎo)在2022年，中国科学(kēxué)院院士、厦门大学碳中和创新研究中心首席科学家焦念志在国际上领衔发起的“海洋负(fù)排放国际大科学计划”，被列为联合国(liánhéguó)海洋科学促进可持续发展十年行动计划、联合国十年倡议计划框架中的国际大科学计划。 2024年，焦念志推动提出(tíchū)全球首个(shǒugè)海洋领域碳中和国际标准提案《海洋负(fù)排放与碳中和——总则和要求》，成功获国际标准化组织立项。 “海藻碳汇研究(yánjiū)正在为(wèi)海洋渔业高质量发展赋能。”刘涛说，海洋牧场的生态革命成为多方共识，并将引领治理模式新的变革，团队正在与霞浦县探讨(tàntǎo)更深入的合作。 今年4月，刘涛团队(tuánduì)(tuánduì)已经向生态环境部提交养殖海带碳汇评估方法学的认定。“如果获得认定，就可以用在全国层面进行评估，这是藻类碳汇进入碳汇自愿减排市场的关键一步。”他说(shuō)，养殖海带碳汇还需要全球公认的评估方法学作支撑，目前团队正在积极申请国际标准(guójìbiāozhǔn)立项(lìxiàng)。 海洋三所助理研究员(yánjiūyuán)张飞则关注大型藻类(zǎolèi)养殖的碳汇核算，以及收获(shōuhuò)藻体在不同利用方式下的储碳能力计算，探索对海带包括育苗、暂养、分苗、养期、收获和初处理等阶段的碳排放总量。他说道：“排除可移除碳汇中的争议部分，算出碳汇量与碳足迹的差值(chāzhí)，就能得出(déchū)养殖藻类的‘净碳汇’。 海洋三所(sānsuǒ)汤坤贤团队正在海上围隔区进行实验。 据了解，目前全省海洋渔业系统正在组织开展海洋碳汇摸底调查(diàochá)、监测评估研究，不断增强数据采集、分析评价能力(nénglì)，构建“空天地海潜”监测体系，努力形成海洋碳汇“一张(yīzhāng)图”。 省海洋与渔业局相关(xiāngguān)负责人表示，围绕提升海洋生态系统碳汇能力，我省将持续(chíxù)推进基础前沿交叉创新、关键核心技术突破、海洋碳中和试点(shìdiǎn)和示范应用、国际合作支撑等工作，争取在海洋碳汇领域取得一批原创性重大成果，为全球应对气候变化贡献中国方案(fāngàn)和中国智慧。